flying bird with cat inside

Richmond


今天的舊金山起霧了,我走在Richmond的街道上,街上空蕩地像是牛仔片場景。

我以定速前進,經過了一戶戶拉起門的人家,沒有人會特意拒絕我的訪問,當然也沒有人歡迎我,每個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,是這麼一個無所謂卻瀰漫著霧的早晨。

亞裔大叔從不曉得是商店還是住家的房屋裡拿出一張地毯,正面撢了兩下、背面撢了兩下,完成任務後就走回屋內、關上門。公車站牌那名長得很像韓國人的小兄弟,瘦瘦高高白白的,戴著一對藍芽耳機,模樣應該挺討女孩子歡心的,蠻不在乎的模樣似乎連公車還有幾分鐘到站都與他無關。

我走過一個長得像胖了兩圈的老朋友的男人身旁,用三個字打破了節奏。
「你好嗎。」
「你好,怎麼了嗎?」
「我迷路了。」
「噢,你要去哪裡呢?」
「看海吧,」我說,「我知道這座城市被海包圍,可是我要去一個可以從高處看海卻又不會被打擾的地方。」
「抱歉,我不太清楚你說的地方是哪裡。」
「沒關係,因為我也不知道。」
他老兄挑起一邊的眉角,而我也朝他揚起了另一邊。

三秒後,嘆了口長長的氣,他說:「你就順著這條路往西一直走吧,然後要爬山,我以前去過一次,只是我是從西邊上去的,不太確定東邊的路該怎麼走。」
「沒關係,有個目的地就好。」
他皺眉,繼續說:「你沒事吧?」
「總不會去跳崖就是了。」
「那就好。」
「總之謝謝你,因為你長得太像我朋友了所以才找你問路,如果你有這個疑問的話。」我點了頭,感謝並道別,沒提關於胖了兩圈的那件事,就拋下那男人走了。

街道又恢復毫無所謂的模樣,而我繼續定速地走著。

天空是灰色的,是連漸層都沒有的灰,心是白色的,純到令人心慌的慘白。
海和沙的界線捲起浪,我站在崖上,不怎麼高的崖,就算跳下去了也死不了的那種高度。上次看海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呢?我們有一起看過海嗎?

她收拾行李並關上門的那天,我沒有下樓送她,也沒有哭,只是望著再一次屬於一個人的房子,多多少少明白了寂寞的感覺,而我其實好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害怕寂寞的,甚至曾經想著女人行不通下次找男人試試吧。
當然那只是一瞬間的想法,想了一秒鐘就雞皮疙瘩的那種我辦不到。

「嘿,你不能歧視同性戀啊。」很久以前,A曾經這麼教訓過我。
那已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?
「沒有歧視啊,只是我更喜歡摟著女人的腰而已。」
「有什麼不同嗎?」
「男人的腰是脂肪,可女人的腰是青春。」
「我不懂。」
「你試試就知道囉。」

我後來曾經想起這段對話,好幾次,並深深地覺得話果然不該亂講。

當A提出分手的那天,我們在小攤前窸窸窣窣吃著熱湯麵,沒有爭吵、沒有疑問,就是告知:嘿我們分手吧,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不再愛你,只是我發現我還是更喜歡跟女生在一起的感覺喔。
她輕描淡寫地說著,還覺得至少這樣我不會那麼難過。

「我的確不怎麼難過啊,連哭都哭不出來,這種時候我該哭嗎?」我苦笑著對朋友說。
「就跟六人行裡面的羅斯一樣啊,你還是會找到你的瑞秋的。」
「逃婚的那個嗎?」那我還要受多少苦才夠呢?

望著消失在乏味的灰的街道底端,我好像把很多事都忘了,連悲傷的力氣也一起飄散到看不見的遠方。


和她走吧,走過壅塞的街和蓋住天空的樓,留下我在這,望著長長的街和矮矮的樓,我想我們是沒有一起看過海的,所以乾脆讓我把妳也一起留在這個海角忘了吧。

和她走吧
妳最好就這麼牽著她的手老去吧
和她走吧


在這個無所謂的一天裡,唯有給不起妳要的幸福,才是真正與我有關的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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