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lying bird with cat inside

Yayita - 初見墨西哥


Ceviche 入口的瞬間,熟悉的萊姆酸竄上腦海,嘎茲嘎茲地咬著生洋蔥和裹著酸辣風味的魚塊,兩個月前在瓜達拉哈拉遇見的亞洲女孩,果真是存在的。


「你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?」
「旅行。」
「有家人朋友同行嗎?」
「沒有,我一個人。」
「會停留幾天?」
「六天。」
「六天都在瓜達拉哈拉?」
「對。」

帶著疑惑的表情,海關還是在那本綠色的台灣護照上按下的許可證明。
在閘口耽誤的時間並沒有影響女孩對旅程的期待,她還忙著適應墨西哥口音和不曾吐納的南美空氣,生存以外,沒有心思擔憂。

在機場摸索著如何搭車前往沙發主家,因為語言不通的關係錯過了好幾台Uber,壅塞的機場交通讓等待的時間變得好漫長。
「現在不去,以後可會後悔?」忽然想起身邊人的勸阻,當時,她只問了自己這麼一句。
答案是肯定的,所以此刻才會站在這裡呀,她這麼想。所以無論如何就是跟著時間一起往前走就好了唄。

背上一只後背包,她成了瓜城裡極為罕見的亞洲風景,沒有共同的語言、也沒有任何對這座城市的了解,只是墨西哥人的熱情與善良,讓不言而喻的所謂家的感覺,在心中蔓延成無盡的喜歡。

橘子與Street Fight

第一頓晚餐後,他們先繞回沙發主家,在車上議論著夜間娛樂。
「但是我今天真的太累了,還是你帶她出去走走吧,明天再和你們一起。」Nacibe朝後座的女孩抱歉地笑了笑,便拖著疲倦的身軀爬上樓,留下Daniel和她兩個人。
「你要換來前座嗎?」Daniel問。
「或是你可以當Uber司機?」她打趣地回道,身子卻已經移進前車的副駕駛座上,初來乍到,總得記得禮貌。

窗外街景奔著,好奇心也在心中驅著,她開口:「一切對我來說都好新喔,這是我第一次來墨西哥呢。」
「那你怎麼會選擇Guadalajara?」操著方向盤,Daniel問。
「因為訂錯機票啊!」
「啊?那你本來要去哪?」
她躊躇了幾秒,還是把這丟臉事吐了出來:「其實我本來是被Guanajuato的照片吸引,結果太興奮,一不小心就訂錯了,發現時已經是好幾個禮拜後的事了。」
「太好笑了!」

前往酒吧的路程上,她藉著對話挖掘這片土地的故事,Daniel也考驗著她對台灣的認識。你來我往,車子也不疾不徐地駛著,直至駛進閃爍霓虹光的街區,她眨著眼,沒來由地說了一句:「好像東南亞喔。」
「你覺得這裡和東南亞很像?」Daniel問,眉頭不經意地皺了一下,語調卻沒有任何表露。她沒發現這細微的小動作,繼續說:「也不完全一樣,但就是第一印象吧,你覺得呢?」
「我覺得墨西哥就是墨西哥啊!」Daniel大笑,這天大的笑話,好像把淡水河說成塞納河那樣荒唐。

後來他倆忙著在市區繞轉著停車位,誰也沒再提起這話題。
直到很久以後,她才醞釀出Daniel口中的那句:墨西哥就是墨西哥啊!

循著路子來到Daniel口中很漂亮的天臺酒吧,在她這城市女孩眼中,說實話並不特別驚豔,不過晚風的清涼和教堂的燈光,還是把第一晚的瓜城薰染上一層獨特魅力。
啤酒下肚,Daniel說起自己的事,她讚揚他的美式英文,他則是人來瘋地鬧著:「你想聽墨西哥英文嗎?我也會喔!」於是咕嚕咕嚕地轉換了腔調,早已被酒精醺紅雙頰的她,這下笑得可更是開懷了。

忽然,樓下吵鬧的聲響引起酒吧眾人的注意。
「樓下有人在打架。」Daniel跟著站了起來,朝她翻譯。
她回頭,目光投向下方的小巷裡。
兩個人站在卡車上,四五個男人圍著,不時有人湊上前去朝卡車上的男子揮拳,口裡嚷嚷著不是很清楚的西文。她望向圍觀的人群,再同Daniel問:「這很常見嗎?」
聳聳肩,他說:「不算常見啦。」
看著他稀鬆平常的表情,她又問:「有人叫警察嗎?」
「應該有人叫吧,對面酒吧的人說已經打電話了。」
「天啊!」她對這場打鬥有些不知所措,但更多奇怪的感覺來自周圍群眾。好像看球賽一樣的這群人。
現了她的不自在,Daniel笑道:「哈哈!這是你來到墨西哥的第一個Street Fight呢!歡迎來到墨西哥!」
她隨意的應了聲,突然一聲驚呼,原來是樓下的人朝卡車上的男子丟了個東西,Daniel和周圍的人們開始大笑:「那人朝他丟了個橘子!哈哈哈!沒事啦!這不嚴重的。」

這下打架這件事情變成笑話了!天啊!


Dancer Nacibe

國定假日的星期一早晨,陽光溫煦地灑滿廳堂,Nacibe一個人坐在餐桌前製作下週要用的表演服,除了還在睡覺的Daniel,今天家裡還多了個客人。

這名東方女孩的舉止非常輕柔,早晨簡單的梳洗後,便不經意地飄到Nacibe身旁。
「要不要我幫你呀?反正這麼早也還沒打算出門。」
「好啊,那真是太好了!」Nacibe連聲道謝。

熟悉了手上工藝品的組合節奏,她們開始天南地北地聊起了勁。
「所以是什麼讓你決定開始招待沙發客啊?」
「因為想要幫助人呀!」
女孩在心裡愣了一下,大多數的人在面對這問題,多半都會回答熱愛旅行啦、想交朋友、練習語言了解文化等這類緣由,因此,「幫助人」並不是她所預見的答案。
「既然我們有能力,幫助那些需要幫忙的人,沒什麼不好。雖然也遇過不少奇怪的人,但是特別的人也很多」Nacibe繼續說著,「以前我們接待過年紀最大的沙發客,是一名60歲左右的老太太呢!」

話題在客廳轉繞著,從感情到未來百無禁忌,聊著聊到手中這只表演服,一不留神,Nacibe已經開始說起了自己的小心事。

「我以前對自己是很沒有自信的,因為有部份中東血統,我從小就長得和墨西哥的女生不太一樣,身材不同、五官不同,連當地的美妝教學我都不能學。」
不曾接觸中東和拉丁裔的亞洲女孩,也是到此刻才被點醒了Nacibe的與眾不同。
她看了看Nacibe手機上的舞團照片,說道:「可是我覺得你真的很適合跳肚皮舞耶!因為你不一樣。」
「對呀,我也是一直到幾年前才慢慢接受這件事的。」
「發生了什麼事嗎?」
「有一年去土耳其,我完全不會說那裡的語言,可是當我坐在路邊時,好多人都會跑來和我說土耳其語,看看四周,在墨西哥格格不入的我,原來真的沒有那麼奇怪。」

作為聆聽者的她緩下手邊工作,專注而真誠地望著眼前這美麗又謙和的中東混血女孩。
「所以從那時候開始,我終於開始慢慢接受了自己,後來也輾轉開始學起了肚皮舞。」Nacibe說。
「你真的很漂亮呢。」
不只是外表,還有妳的善良,她想。

她倆如姊妹般地湊在一起,欣賞手機裡舞動的Nacibe。無論是誰、在哪裡、做著什麼,我們都是最普通卻獨一無二的自己呀。

所以我也是我,最好也最壞的我。
她寫下、她記著。


因為是假日啊

「待六天會不會真的太久了啊?」望著空曠的廣場,連太陽都還躲在雲後睡懶覺,她不禁納悶地問自己。

這日的沙發主因為工作關係早早便趕著出門,寄人籬下的她為了不想給人添麻煩,說了聲:「沒關係啊,我自己去探險」,便跟著走上了街頭。

誰知道上街吃過早飯後,卻發現根本沒處落腳。
深鎖大門的店家成街排開,臭著臉拒絕上班,連周邊的大型美術館都還沈著眼皮。

無所事事的她,在公園尋了張長椅歇腳,東南西北地環視著,好像有什麼不太對勁。

其中一張座椅上歇了三名男子,他們似乎不是朋友、卻坐得特別近,好長一段時間裡,誰也沒開口向對方說一句話,只是這麼靜靜地看著公園,想著別人永遠都挖掘不了的夢。
幾處零星散落的市民們同樣緩慢而看似沒有目的地發愣著,沒有低頭、沒有3C、更沒有畏懼時間湍急的流逝。

幾天前和Daniel的對話跳上她心頭。
「今天去哪裡?好玩嗎?」
「隨處晃晃囉,這裡的步調好慢呀。」
「因為是假日啊!」

哭笑不得地再一次環視了四周,在這「步調很快」的上班日,她所幸也放軟了身子、走慢了步伐,儘管已經來到了11月,晌午的日頭依然是曬得人滿臉通紅。

急什麼呢?慢一點,留點空間做夢、想像吧。

因為是假日啊!因為在墨西哥啊!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時區呀!


公路情緣

「請問這台車會到機場嗎?」
「@#$%#*&」明明是英文詢問,司機卻回了一串西文。
拿出機場的圖片,女孩指著螢幕問:「機場?」
「Si,#$%@*&$#@」司機接著又是一串西文,指了指後方,把滿臉疑惑的女孩引向公車的最後排。

老舊的公車上載滿剛好的人數,僅剩的一個座位就像是為女孩安排的特別座。

索性就搭吧!真的迷路再說。她想。

放下沈甸甸的後背包,比鄰而坐的男子看著她的一舉一動,忍不住開口:「你要去機場嗎?」
「對啊。」
「那搭這台車沒錯喔!」男子好心地告訴她。
「真的嗎?那你知道大概要搭多久嗎?」
「大概40分鐘左右吧。」
「謝謝你。你也要去機場嗎?」

幾番簡單的對話後,語言障礙讓話題止步在禮貌性的問答。可是他倆誰也沒覺得尷尬,就這麼跟著晃呀晃的吵雜公車駛向機場。

男子是機場的保全,家住在機場前面幾站,今天是因為放假才到市區見朋友。
準備下車前,男子同身邊的陌生乘客機哩呱拉地說了一串西文,那乘客撇頭看了看後座的女孩,點了點頭回應他。
語畢,男子轉身用英文說道:「我下一站要下車啦!等一下快到機場時那個人會提醒你。」
「噢,」女孩還沒反應過來,緩了幾秒才回了:「謝謝你。」

「很高興認識你。」
「我也很高興,謝謝你!」

跳下車前,他們用最真誠的笑容記下了這恐怕是一輩子一次的緣分。


再見  嗎

學了幾道墨西哥菜的西文、搭著7披索的公車四處遊蕩、還莫名其妙得到老字號早餐店老闆的What’s app,似乎才剛熟悉了生活卻要再次遠行。

起飛向金州時,心情已由前幾日的亢奮轉為平靜,她幸運地被安排到窗邊的位置,望著越來越渺小的Guadalajara,城市的燈火因鳥瞰的距離越發迷人,她沒有見過如此廣闊、燦爛、卻單純的夜色,一陣情不自禁,竟酸上心頭,悄悄抹了眼角。

都說會再見的,可是真的好遠啊!

Gracias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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